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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此情可待成追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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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前方雲依負氣而去,尉遲鎮叫四弟尉遲彪跟侍衛宋三一路護著,務必讓方雲依安全回到晉中。尉遲彪跟宋三的武功都比方雲依好,尉遲鎮這種安排按理說是萬無一失,誰知卻偏橫生枝節。

當時尉遲彪跟宋三策馬急追,尉遲彪不是山西人,初來乍到自不覺什麽,宋三卻是土生土長的太原人士,卻見方雲依並不是往晉中方向而去,而是直奔西南方向,宋三暗暗叫苦,便跟尉遲彪道:“四爺,方小姐這越走越偏,再往前就是晉王祠……過了晉王祠就到天龍山了,那裏地勢覆雜駐兵稀少,若是她一意孤行闖了進去那可就糟了。”

尉遲彪道:“別急,咱們快馬加鞭,把她攔下不就成了?”

兩人說罷,果真揮鞭疾奔,馬兒奮動四蹄往前,方雲依聽到身後馬蹄聲響,以為是尉遲鎮追來,心頭一喜,便回頭來看,誰知竟見是尉遲彪跟侍衛,當下大怒,轉身同樣加鞭往前。

如此一個跑兩個追,過了有小半個時辰,馬兒終究累了,漸漸地放慢速度。尉遲彪趁機大叫:“方小姐,且停一停!”

方雲依回頭,怒道:“誰讓你們來追的?多管閑事!”

尉遲彪心道:“若非大哥叫我來,我才不管這閑事呢。”無奈,口中回道:“我們趕了這半日,馬兒不累,人都累了,放慢些如何?”

方雲依道:“你累了就停下,我又沒讓你追!”

兩人馬上追逐不停,口中一問一答,沒留神前頭來了一輛馬車,馬車緩緩而行,十分悠閑自在。

方雲依因回頭跟尉遲彪說話,便沒留意,等發現的時候卻有些晚了,馬兒直沖過去,差點相撞。

方雲依匆忙中拉住韁繩,馬兒一路奔跑本就疲累,被她用力一拉,頓時吃痛,脖子一扭,前蹄躍起。

方雲依身子一晃,竟坐不住,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家,如此奔波一個時辰人的確也有些無力,被馬兒一顛,整個人竟滾下馬來。

此刻尉遲彪趕到,見狀便叫道:“你如何了?”翻身下馬,過去查看究竟。

對面過來的趕車人拉住馬兒,喝道:“你這人走路的,不帶眼睛麽?差點兒跟我們的馬車相撞!”

方雲依跌在地上,本就狼狽,且手撐在地上,火辣辣地仿佛傷著了,聞言便擡頭,罵道:“你才不長眼睛呢!看到本姑娘過來了居然不知道讓開!”

趕車人聞言,仔細一看,才瞧出是個女孩兒,當即冷笑道:“原來是個女娃子,這樣潑辣的性子倒是少見。”

方雲依聽他的口吻很是不屑,便從地上跳起來:“你說什麽?”

趕車人才要說話,便聽得車內有個淡淡聲音傳出來,道:“沒事便罷了,何必跟娃兒一般見識。”

這聲音淡卻威嚴,有讓人不容抗拒之意,趕車人竟低頭道:“是。”

車內人本是息事寧人之意,沒想到方雲依反倒大怒:“你把話說清楚,什麽叫跟我一般見識?”

趕車人道:“你這女娃子好生兇悍,我家主人已經不計較了,你還想怎麽樣?”

方雲依面露不忿,顯然不想善罷甘休,尉遲彪見狀,忙將方雲依攔住:“罷了,別又節外生枝,咱們回去吧。”

方雲依正沒處出氣,頓時將他一推:“我說過不用你管!”

尉遲彪追了一路,也竭力好言好語,方雲依卻始終不領情,尉遲彪畢竟只是個少年而已,不由也動了怒:“你怎麽如此任性!我不過是看在哥哥面兒上才來找你的,你別再胡鬧啦!”

方雲依大驚,瞪向尉遲彪:“你竟敢對我如此大聲吼叫?你、你給我滾!”

尉遲彪氣道:“那好,我不理你了,你愛如何就如何吧!”

尉遲彪說著便轉身,欲上馬離開,侍衛宋三見勢不妙,忙將他攔住:“四爺,尉遲大人有交代……”

那趕車人本正在看熱鬧,車內人卻問道:“尉遲大人?莫非……是說太原守將尉遲鎮?”

尉遲彪一楞,方雲依卻傲然道:“怎麽?難道你怕了?”

車內的人一陣沈默,而後卻低低笑了出聲,連帶那趕車人也笑得異樣。

尉遲彪覺得不妥:“你們笑什麽?”

趕車人饒有興趣般問道:“小子,你跟尉遲鎮是何關系?你方才說‘哥哥’,這人又喚你‘四爺’……嗯,尉遲家有四位公子,莫非你就是老四尉遲彪?”

尉遲彪見他頭戴鬥笠,看來約莫三四十歲,其貌不揚,分明跟他從未相識,然而竟對自己家中情形頭頭是道。

尉遲彪暗中驚訝,便道:“不錯,我正是,敢問你們是?”

此刻方雲依跟宋三也各自驚訝,方雲依竟忘了叫嚷。那趕車人卻並不回答尉遲彪問話,反而回頭對著車內道:“主人,真是他。”

尉遲彪跟方雲依三人大惑不解,車內人道:“四公子,你是從晉中方向來麽?敢問你來的時候,尉遲鎮可跟一位姑娘在一塊兒?”

尉遲彪身子一震:“啊?你說的莫非是無艷姐姐?”

趕車人聽了,身形不由地挺直了些,與此同時,車廂門打開,有一人探身出來,目光炯炯看向尉遲彪:“你果真見過無艷了?她現在……怎麽樣了?”

這車內之人,著一襲銀灰色衫子,大概是四五十歲的模樣,乃是個清雋的樣貌,下頜飄著一縷輕髯,眉眼修長,風度翩然,竟是個極斯文有氣質的相貌。

尉遲彪見他面相和善,且又叫無艷叫的親昵,神情之中也帶著驚喜之意,便猜他跟無艷有舊,便道:“無艷姐姐跟我哥哥一路,往太原去了,她倒是還好……”

這人聽了“還好”兩字,先是一喜,而後卻道:“怎麽聽你的意思她還有些不好?”

尉遲彪正在猶豫要不要說無艷昨晚救尉遲鎮之事,卻不料方雲依聽這過路的陌生人居然提起無艷,便十分不快,忍不住道:“那醜丫頭又有什麽不好的?片刻不離地纏著鎮哥哥,真不要臉!”

尉遲彪大驚,喝道:“方小姐!”

與此同時,車中那人面色一變,眉宇間多了一縷怒意,道:“你說什麽?好大的膽子!”

方雲依不曉得這人什麽來頭,見他大有維護無艷之意,便道:“怎麽了,我說的都是實話,尉遲彪,你說是不是?昨晚上她是不是賴著跟鎮哥哥一間房,今早上還同乘一輛馬車……醜丫頭醜丫頭,真是無恥……”

方雲依自顧自說著,卻不料那車眾人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,方雲依說到“無恥”的時候,忽覺得肩頭頸間仿佛微微一痛,如同蚊蟲叮咬,方雲依不以為意,然而張口,卻竟發不出一聲了。

尉遲彪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,他只看到面前有一點光一閃即逝,繼而方雲依便只能“啊啊”出聲,尉遲彪忙扶住方雲依:“你怎麽啦?”

方雲依驚駭莫名,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了。

那車中的人卻冷冷一哼,道:“不知天高地厚,此番只是小懲大誡,以後不改,留神後悔莫及!”

車中人說罷,便將車門一掩,那趕車人笑了笑,對尉遲彪道:“四公子,再會!”把懷中抱著的鞭子一揚,“啪”地一聲,馬車覆又往前,很快遠去。

留下尉遲彪,方雲依跟宋三在原地,方雲依握著喉嚨,又驚又急,尉遲彪驚道:“這兩人個是什麽人?”

宋三道:“看來好似跟無艷姑娘認得。”

方雲依站著,說不出話,急得跺跺腳。尉遲彪道:“糟了,不知那人怎麽弄得,居然讓方姑娘無法出聲了!該怎麽辦?”

方雲依瞪大眼睛,這會兒才知道自己不是忽然啞了的,竟是給別人動了手腳,方雲依氣憤之下,便翻身上馬,向著那輛馬車追去。

尉遲彪捂住嘴,有些後悔自己多嘴,那車中人武功顯然非同一般,方雲依若是追上去,無疑是自取其辱。

尉遲彪雖然驚疑那人一出手就讓方雲依無法出聲,可是卻也知道這人認得無艷,因此倒不怎麽擔心,大不了回去找無艷便是……另外,尉遲彪暗自也覺方雲依說話太過,若是那車中人跟無艷是極親密的關系,如此出手倒也是情理之中。

因此尉遲彪見方雲依上馬,便忙過去攔住,道:“方姑娘,切勿沖動!咱們不知那人什麽來頭,何況也打不過人家,不如你跟我回去,讓無艷姐姐看一看。”

方雲依一聽又是無艷,氣不打一處來,她口不能言,當即揮起馬鞭便打那匹馬兒,馬兒吃痛,頓時往前奔出。

尉遲彪看著方雲依絕塵而去,簡直要氣暈過去,望著宋三道:“現下怎麽辦?”

宋三也是無計可施,看看方雲依去的方向,道:“四爺,咱們跟上……好歹這是個往回走的路了,到前方鎮子上,我找個駐兵,趕緊去跟方大人說一聲兒,把這位寶貝小姐交付了,橫豎就跟咱們無關了。”

尉遲彪道:“說的是,只盼她別再惹出其他事來。”

方雲依挾怒急追,然而馬兒已經疲累,因此跑的極慢,如此緊趕慢趕,到了午後,方雲依追到個小鎮子上,馬兒委實累的不能再跑,只能垂頭慢行。

方雲依環顧四周,咬牙切齒,心道:“那老賊究竟跑到哪裏去了?”她追趕半天,肚子也餓了,當下無法,便翻身下馬,準備去找點東西填飽肚子再說,此刻尉遲彪跟宋三也終於趕上,尉遲彪叫道:“方姑娘,你亂跑什麽?”

方雲依口不能言,便比劃了一番,尉遲彪似懂非懂,道:“你若想要找到那位大叔也行,見了他好言好語賠個不是便可。”

方雲依鼓起眼睛:她此刻連話都不能說,賠什麽不是?

尉遲彪反應過來,訕訕道:“總之不要對人家那麽……”把個“兇”字生生咽下,自顧自咳嗽了聲,四爺擡頭四顧,道:“咦,那邊有個酒店,肚子餓了,先去吃飯吧。”

三個人拉著馬兒到了酒店外頭,卻無人出來相迎。方雲依是個急脾氣,當下撇下馬兒便大步進去,尉遲彪無奈,怕她惹事,只好也先跟著進去,誰知一腳邁進酒店的門,便大吃一驚!

真真不是冤家不聚頭,就在這小小酒店之內,中間一張桌子上,赫然正坐著那銀灰色長袍面容清雋斯文的中年人,他身後站著那趕車人,而就在他的對面,二樓的欄桿上,卻坐著個半大的少年,看來不過十四五歲,身形瘦挑,正笑嘻嘻地望著他。

尉遲彪從未見過這少年,自不認得他正是修羅堂的暗行使琉璃,在晉中曾出現過且擄走無艷的,此刻不知為何竟出現在此地。

然而尉遲彪雖不認得琉璃,卻極會端量情形,此刻飛速把場中掃了一眼,卻看琉璃的樣子,像是跟那車中人對上了似的。

方雲依卻沒這份眼力了,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車中人,當即便沖過去,擡手在桌上一拍,指著那車中人,啊啊數聲。

車中人輕描淡寫掃她一眼,如驅趕蚊蟲般淡淡道:“走開些。”

方雲依見他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裏,大怒拔劍,便要動手,車中人一擡手,手指輕屈,在她劍上一彈,方雲依只覺得虎口發麻,長劍頓時脫手飛出!

方雲依大驚,倒退出去,尉遲彪忙將她扶住。此刻,二樓上琉璃笑嘻嘻道:“喲,不愧是‘明鑒淵微’,好大的能耐!”

尉遲彪聞言,失聲道:“明鑒淵微?你是慈航殿的葉神醫?”

尉遲彪本並不怎麽了解慈航殿之事,只因無艷在他家中逗留過一日,他才留心起來,自知道慈航殿內首席大弟子便是有“明鑒淵微”之稱的葉蹈海,也是無艷的大師兄。

銀灰袍的中年人掃他一眼,淡淡一笑,顯然默認。

尉遲彪出了一身冷汗,傳聞中慈航殿四位大弟子近幾年來都極少行走江湖,幾乎已是傳說中的人物了,沒想到竟能在此相遇。

方雲依還要掙紮,尉遲彪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,捏緊她的手腕喝道:“不許亂動,不然我不客氣啦!”他的聲音極為嚴厲,聽得方雲依一楞,忍不住看向尉遲彪,卻見他雙眼發亮地正看著葉蹈海。

尉遲彪規規矩矩道:“葉前輩,之前不知道是您,多有得罪冒犯,其實、其實方小姐也不是故意的,勞煩您解了她的禁制好麽?”

葉蹈海冷哼了聲:以葉蹈海的身份,按理說不該跟方雲依這種小輩中的小輩動手,只不過葉蹈海對無艷維護有加,自然不會在意別的,再不擇手段也是使得。

尉遲彪見葉蹈海不答,便又道:“其實這其中有些小誤會,我是聽哥哥話來帶方小姐回去的,無艷姐姐也跟哥哥在一塊兒,以後大家還會見面……前輩這樣,無艷姐姐會為難的。”

葉蹈海見他循規蹈矩,說的也有幾分道理,這才鳳眼光轉,手指一動。

也不見葉蹈海如何動作,方雲依卻只覺胸口一震,整個人僵了僵,而後喉頭似也一松,她擡手握著脖子,試著發聲:“咳……”

這功夫,琉璃笑笑,便如燕子掠水一般,無比輕巧地從二樓躍了下來,竟正坐在葉蹈海對面的桌子上。

琉璃滴溜溜掃了一眼尉遲彪跟方雲依,笑道:“這兩位是誰?”

尉遲彪看出他跟葉蹈海是敵非友關系,當下不理。

方雲依察覺能出聲了,便叫道:“姓葉的,你敢對我動手!尉遲彪,你竟對此人卑躬屈膝,真瞧不起你!”

尉遲彪見她居然好歹不分,心中萬分後悔替她跟葉蹈海求情,他幾分心虛地看向葉蹈海,卻見他的面色倒是淡然。

琉璃眼珠子又是一轉,道:“咦,方小姐,敢問是晉中守將方家的小姐?”

方雲依見這個還順眼的俊俏少年居然認得自己,當下便微微得意:“不錯!”

琉璃聞言,哈哈一笑,拍手道:“真是來得好,來的妙,來的呱呱叫。”

方雲依疑惑道:“什麽?”

琉璃道:“聽聞你要挖我白姐姐的眼珠子,把她氣得不輕呢……這個仇,我便替她報了。”

方雲依一頭霧水,卻聽尉遲彪叫道:“小心!”

尉遲彪雙手連拍,想將襲來之物拍開,然而他的江湖閱歷畢竟還淺,不知有些東西是不能碰的,尤其是修羅堂的暗器。

尉遲彪手上一疼,那邊宋三拔劍跳過來,試圖相助,暗器卻如鬼魅一般,“朵”地一聲,釘進了宋三肩頭,打的他踉蹌後退。

只不過一個照面,尉遲彪跟宋三雙雙中招,方雲依面色雪白,望著琉璃道:“你、原來你是……”忽然看見尉遲彪手上滴血,當下來不及說別的,震驚叫道:“你受傷啦!”

尉遲彪忍痛:“無事。”把方雲依撥到身後,以身護著她。

葉蹈海冷眼旁觀,看到這裏,便一笑,淡聲道:“尉遲鎮的弟弟尚能如此,可見他這人應該也不錯,小師妹應該沒看錯人。”

那趕車人在後道:“修羅堂的人忽然出現在這裏,是想攔著您去太原麽?”

葉蹈海這才斂了笑容,看向琉璃,道:“不錯,他們想對星華不利,也要看我答應不答應。”

這會兒琉璃一步一步逼近了尉遲彪跟方雲依,道:“我該如何處置你好呢?挖了你的雙眼?還是毀了你這張不怎麽好看的臉?或者把你賣到青樓去……”明明是個清秀少年,但說這些話的時候,表情卻極為猙獰,口氣也充滿陰冷之意。

方雲依本氣是氣極,然而這會兒,懼怕卻大過憤怒,竟讓她無法動彈,明明恨不得立刻拔腿而逃,但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,只是發抖。

方雲依驚怕之際,卻看到尉遲彪站在她身前,四爺雙手握拳,受傷的左手不停滴血,血落在地上,竟是黑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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